返回>>>《走進懷仁堂》（二），當代中國出版社，董保存著

凌晨2時的突然任命

電報大樓的時鐘，響亮地敲過了12下，已是1968年的3月23日。

此刻，位于北京王府井南口的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大樓里，第六層會議室燈火通明。北京市革命委員會的主要成員和北京衛(wèi)戍區(qū)的主要領導及報社的負責人，正在討論一篇即將見報的、號召各派群眾組織聯(lián)合起來的社論。

這里的氣氛，顯然不像外面紅衛(wèi)兵小將開會時那樣熱烈，那樣激奮。可能是由于連續(xù)工作造成的疲勞，與會者不停地吸煙，扯幾句與社論無關的話題。

忽然，會議室的黑色電話鈴響了。北京衛(wèi)戍區(qū)司令員傅崇碧站起來接電話。電話是公安部部長、北京衛(wèi)戍區(qū)政委謝富治從人民大會堂打來的。

“傅司令員，請通知北京衛(wèi)戍區(qū)團以上干部，凌晨1點鐘到人民大會堂北京廳。林副主席、總理、中央文革全體同志要接見我們。”

傅崇碧答應著，心想，為什么要在這樣的時間接見團以上干部呢?旋即又想通了，毛主席他老人家經常是通宵達旦地工作，總理、中央文革小組也經常是工作到凌晨，這會兒接見，又有什么奇怪的?

他馬上讓秘書通知司令部值班室，并且關照一位副司令，立即趕到大會堂，做接見的安排。

隨后，他拿起電話，通知了首都工作組辦公室主任鄭維山，又向開會的同志請了假，而后驅車直奔人民大會堂。

夜里1點多鐘，是北京最寧靜的時候。十里長街，華燈閃亮，路邊偶爾能見到一兩個行人，西北風吹得撕落的大字報沿街飛舞。不知什么單位的廣播喇叭，還在哇哇作響，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傳來：“……與人民對抗……血戰(zhàn)到底……決不收兵……”司令員靠在座位上，長舒了一口氣，把眼前的情景和一年前的情景做了對比。那時候，幾十萬、上百萬的紅衛(wèi)兵，擠在北京街頭，亂哄哄的令人煩躁，現(xiàn)在畢竟安靜多了。作為衛(wèi)戍司令的他，希望這座大都市寧靜，而不是混亂。

走進人民大會堂，見衛(wèi)戍區(qū)的干部已經齊刷刷地坐在那里。幾位當時軍隊總部的負責人，站在隊伍前面，小聲說著什么。傅崇碧一問，才知道林彪正和“中央文革”成員開會。

他問一位副司令：“他們(指團以上干部)吃飯沒有?”

“現(xiàn)在，”副司令看著手表，“吃什么時候的飯?”

傅崇碧知道，等待接見，時間是沒有準的，有時要兩三個小時。他轉身去找人。

正好，汪東興從對面走過來。“汪主任，這會兒他們都餓了，你能不能給搞點吃的?”

汪東興看看表，說：“可以拿些點心來吃。”

不一會兒，服務員抬來了四箱點心。傅崇碧笑著對干部們說：“快來吃，不吃白不吃喲!”

他和李天佑、王新亭副總長以及邱會作、吳法憲、李作鵬等人聊起天來。傅崇碧對剛來的溫玉成說：“有總部的人參加接見，你把他們安排在前面，爭取讓所有的同志都能看得清。”

溫玉成說：“行，今天人不多，好辦。”

正說著，鄭維山從小會議廳走出來。他的臉色很不好，像是同誰吵過架。

“剛才，我到小會議室去，他們……”

“怎么了?”傅崇碧問。

“林副主席問我：‘誰叫你來的?’”

傅崇碧想象得出，他當時一定很窘。忙問：“他發(fā)火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看來我不該通知你來，可你是首都工作組的，應該來的。”

鄭維山搖搖頭。

這時，葉群來了。她本來就有些發(fā)胖，今晚顯得更加臃腫。她把傅崇碧叫到一邊，問：“誰讓你通知鄭維山來這里的?”

“沒有誰叫我通知。謝富治說林副主席、總理、中央文革全體同志要接見衛(wèi)戍區(qū)團以上的干部，我想，這件事情應該告訴首都工作組的人。”

“沒叫你通知，你就別通知。”葉群氣呼呼的。

“葉群同志，我通知他來，有什么錯嗎?”

葉群不回答，轉身走了。

這時，傅司令員已經感到這里的氣氛不對頭。接見這里的團以上干部，為什么不能讓北京軍區(qū)的副司令員來?更不要說他是首都工作組的領導成員了。即使是不應該來，也不值得為這事情發(fā)脾氣呀。

事情并不像傅崇碧想的那么簡單。他正在沉思，突然聽到周恩來在叫他的名字：“傅崇碧——”

他快步走到周恩來面前，周恩來握住他的手，說：“到里面談。”

走到小會議室門口，周恩來站住，深沉地說：“崇碧同志，不論遇到什么情況，都要冷靜，不要激動。”

傅崇碧已經明確地意識到，將有嚴重的情況發(fā)生。他知道周恩來這幾句話的分量。“文化大革命”開始以來，突然情況不斷出現(xiàn)，這次又會是什么?

會議廳內擺了一圈沙發(fā)，沙發(fā)上坐著中央文革小組的全體人馬。周恩來領著傅崇碧，徑直走到靠近窗戶的沙發(fā)旁。見他們進來，別人都不再說話。

林彪從外面走進來，占了周恩來本應該坐的沙發(fā)，操著濃重的湖北口音，開始和傅崇碧講話：“現(xiàn)在向你宣布中央的決定，為了加強沈陽軍區(qū)的領導，任命你為沈陽軍區(qū)第一副司令。副總參謀長溫玉成同志兼任北京衛(wèi)戍區(qū)司令，主要負責北京衛(wèi)戍區(qū)，接替你的工作。”

這個調動的命令來得太突然。傅崇碧司令員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決定，他的腦海里出現(xiàn)一片空白。

沒等他做出反應，林彪站起來，對“中央文革”的全體成員說：“走，我們去接見團以上干部。”

周恩來對傅崇碧說：“你可以和沈陽來的陳錫聯(lián)同志談談。”

林彪帶頭往外走，“中央文革”的人都跟在他的身后，走出小會議廳。

會議廳內，只剩下傅崇碧和沈陽軍區(qū)司令員陳錫聯(lián)。總理讓他們談一談，談什么呢?

沉默了一會兒，傅崇碧找到服務員：“給拿點水果來吃吧。”

訓練有素的服務員，端來一盤橘子，轉身走了，空蕩蕩的會議室里，仍舊只有他們倆。

他們一人拿了一個橘子，慢慢地剝著。剝呀剝呀，剝了10分鐘還沒剝完。

“這橘子不錯?”

“嗯，味道還可以。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