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六 視察東北工業(yè)基地

人不離蹬，馬不卸鞍。從南寧歸來，毛澤東即參加在北京召開的第十四次最高國務會議，并作講話，主要闡述工農(nóng)業(yè)發(fā)展目標、工作方法、知識分子和對右派分子的政策等問題。他信心百倍地說，經(jīng)過去年的大鳴大放大辯論，群眾熱情甚高，有把握15年趕上英國。

他還從東西方的飲食習慣和特點引證“小米加步槍”的威力，他說：中國地大物博，還有那么一點田，但是人口多。沒有飯吃怎么辦？無非少吃一點。東方人吃素，東方風味，恐怕還要繼續(xù)下去，這樣身體健康。西方人食物多脂肪，越往西越多，我說西方肉食者鄙。我們過去的戰(zhàn)士每天是四錢油，三錢鹽，可是能夠打勝仗。那些美國大少爺兵卻打敗仗。

毛澤東信心十足地提出要向兩個方面開戰(zhàn)：一是像除四害一樣打掉官風官氣，最好根絕；一是開展一場新的戰(zhàn)爭，向自然界開火。注意力要逐漸引到搞技術革命上去，但社會革命還要天天革。

毛澤東對明朝人徐霞客充滿欽佩，認為他沒有官氣，跑了那么多路，發(fā)現(xiàn)了“金沙江——導江”，從而推倒了以前經(jīng)書上的“定論”、陳陳相因的舊說——“氓山導江”。毛澤東還說到酈道元，那部《水經(jīng)注》的作者：他不到處跑怎么能寫得那么好？

1958年2月2日、3日，《人民日報》連發(fā)兩篇社論，提出國民經(jīng)濟“全面大躍進”口號，并視1956年的反冒進為反躍進，要求打破一切右傾保守思想。

2月12日，毛澤東的專機離開被他視為只“是個加工廠”的北京，往能出產(chǎn)“原料”的基層而去。①

毛澤東說：“我們在南寧開會，有華東、中南、華南三個地區(qū)的人參加。東北找了個歐陽欽，華北找了一個劉仁，西北是張德生，西南是李井泉。下一次我們準備到成都，大概是三月上旬，去談一談。因為《六十條》里有一條，一年要抓四次。東北我沒去過，就是有一年路過，那不算去。華北的山西也沒有去過，綏遠也沒有去過，河北的事情我也過問不多，西北根本沒有去過，西南沒有去過。所以我這幾天又到了濟南，又到了沈陽，又到了撫順，又到了長春，這就多了一點了。等幾天我還要跑。”②

1958年2月12日15時，毛澤東乘飛機離開北京到東北視察。

傍晚，到沈陽。遼寧省委的有關負責人冒雪等候毛澤東的到來。

毛澤東身穿大衣，精神飽滿。一下飛機，互相認識寒暄之后，他提出第一個要求是：去工廠看看。

去工廠？這會兒？他們都愣住了。按預先的安排，應該是去賓館休息。省委負責人上前說：“主席旅途疲勞，還是休息吧，再說工廠事先又沒做安排。”

毛澤東不松口，重復說，他要去工廠。而且他對這個理由不屑一顧：“沒安排也可以看嘛！”

又有人過來勸說：“天黑了，都下班了。”毛澤東有點不高興了，反問道：“工人不是三班倒了？”再也沒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擋他。于是在遼寧省委、沈陽市委負責人黃歐東、焦若愚的陪同下，毛澤東直接從機場到黎明機械廠。

在此等候的廠總工程師程華明既興奮更緊張。毛澤東下車后，拉程華明一起坐進了車，并請他坐在自己的身邊。問清了程華明的職務，毛澤東說：“總工程師管很多的事情喲！像總理一樣什么都得管！”

說話間，總裝車間到了。毛澤東徑直走進廠房。正在工作的工人們被照相機的閃光燈吸引，都怔住了——這不是毛主席嗎？大家紛紛朝前聚攏。

毛澤東邊走邊詢問生產(chǎn)情況，有時為弄清楚一個細節(jié)，一連詢問好幾次。他問程華明，全廠總共有多少人？年生產(chǎn)能力是多少？廠里的工人、職員、管理人員各有多少？程華明一一回答。

“每四個人中就有一個職員，不是太多了嗎？”毛澤東有些不滿意，但語氣和藹。

在光榮榜前，毛澤東站住，問起干部下放勞動的情況。程華明匯報說，這光榮榜上的下放人員，有些是到農(nóng)村定期鍛煉，有些則輪流到第一線當工人。毛澤東滿意地點頭。并說，要把干部參加勞動作為一件大事堅持下去才好。當他聽程華明說邊上一名正在操作的工人就是下放干部時，他特意走過去，和他握手。

寬敞的車間里，貼著反浪費、反官僚主義的大字報。指著這些大字報，毛澤東扭頭問程華明：“你們這里也有浪費現(xiàn)象嗎？”

程華明說：“有時也出廢品的。”毛澤東又問：“有停工現(xiàn)象嗎？”程華明說：“有的時候會由于原材料、零件供應不上，出現(xiàn)局部的停工。廠內(nèi)還有一部分剩余生產(chǎn)能力。”毛澤東說：“我看你們最大的浪費就是開工不足。有什么解決的辦法嗎？”程華明回答：“除生產(chǎn)主產(chǎn)品外，我們打算生產(chǎn)供農(nóng)村做動力用的機械。”毛澤東很高興：“這樣很好！生產(chǎn)農(nóng)業(yè)機械是個方向。像你們這樣的大廠，不支持農(nóng)業(yè)是沒有道理的。”短暫的視察很快結束。①

12日晚，毛澤東在賓館與遼寧省委書記、鞍山市委書記等人談話。然后繼續(xù)工作。午夜1點，負責保衛(wèi)的同志催毛澤東休息。毛澤東說：“我有些事情還沒辦完，你們辛苦了，先休息吧！”凌晨4點，毛澤東還在看書。當保衛(wèi)人員再一次催促他休息時，毛澤東卻催促他：“天快亮了，安排今天的活動吧！”②

13日7時開始，毛澤東先后視察了沈陽飛機制造廠總裝配車間（松陵機械廠）、沈陽小型開關廠和高坎鄉(xiāng)。

清晨，通宵未睡的毛澤東簡單用過早點，便緊著催促安排下面的活動。由于昨天已經(jīng)去過了黎明機械廠，所以今天的日程上便只剩下視察松陵機械廠，然后乘車去撫順。

誰知這一天，毛澤東又兩次改變計劃，增加了對沈陽小型開關廠和高坎鄉(xiāng)的視察。

早上7點半。毛澤東和隨行人員的四輛轎車開進松陵廠。

廠領導一一被介紹給毛澤東。廠長牛蔭冠，毛澤東早在抗戰(zhàn)時期就已聽說了他的名字。說：“噢，你就是牛蔭冠，是山西人吧？今年多大年紀了？”

“今年47歲”，“還是青年團員嘛！”

踏進總裝車間大門，毛澤東一邊和工人們打招呼，一邊聽介紹，有時還登上窄窄的工作梯，觀察產(chǎn)品的內(nèi)部結構。他看到車間黑板報上的時事專欄，就伸出一個指頭，點點說：“應該注意時事！”他的目光停留在報上“關于7003號廢品卡片”的標題上，問道：“這寫的是什么？”車間干部說：“是批評官僚主義的。”毛澤東說：“官僚主義應該批判”。他轉(zhuǎn)過身來環(huán)視周圍的干部說：“群眾貼沒貼你們的大字報？”又說：“要充分相信工人群眾，依靠工人群眾才能管好企業(yè)。”

毛澤東特意問一名車間主任，是否出國學習過。車間主任回答，是在工廠里學習的。毛澤東又問：“有沒有工程師幫助你？”車間主任說：“有一個助理工程師，是車間副主任。”毛澤東說：“這很好。”

談到如何培養(yǎng)技術工人，牛蔭冠介紹說：“我們的辦法是讓一個工人固定一門技術，這樣學得快，但有一個缺點就是占用的人多。”毛澤東問：“那你們下一步怎么辦呢？”牛廠長說：“叫工人再學會第二套本領。”毛澤東問：“學會兩套本領就可以少用人嗎？”

毛澤東走到工人苗春雨、劉智淵跟前，沒等他們擦掉手上的油泥，就握住他們的手。他還彎腰拿起他們使用的風鉆掂了掂：“再輕一些就好了。”

隨行人員提醒毛澤東，時間不早了。大家朝門外走去。到了墻角前，毛澤東忽然停下，伸手去摸暖氣片，問：“那么大的廠房用這樣的暖氣片冷不冷？”

坐進車，毛澤東說：去沈陽小型開關廠。

原來，在視察黎明、松陵這樣的大廠時，毛澤東注意到，由于有些原材料和重要零部件不得不依賴進口，生產(chǎn)主動權沒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。所以他一再問，哪些零部件我們自己能造，哪些還不能造？

聽說沈陽市小型開關廠在設備非常簡陋的情況下，幾百個人在窄小破舊的民房里，硬是靠牛頭刨、皮帶車床、老虎鉗子這樣的簡單工具造出了供機床控制用的電器開關時，他十分高興，表示：“要去看看。”

小型開關廠接到通知，準備得匆忙、倉促。猜測會是哪位首長來。這時，毛澤東已經(jīng)進廠。

毛澤東十分詳細地詢問電器開關的制造工序。特別問到車間是否有通風設備，關心工人勞動條件的改善。

他拿著機床自動控制電器開關，翻來覆去地看。

離開開關廠，前往撫順。路過高坎鄉(xiāng)舊站村，毛澤東叫停車。

高坎鄉(xiāng)舊站村的飼養(yǎng)員老王頭屋里屋外忙活著，他端一簸箕苞谷，套上車準備去拉料。剛推門出來，就看見幾輛汽車開進村飼養(yǎng)場院里。車上下來幾個穿大衣的人，當中有一個是毛主席！

老王頭呆呆地站在那兒，不知上前也不知說什么，看著毛主席在那里和生產(chǎn)隊長趙文泉說話。

毛澤東問趙文泉：“大牲畜是分槽飼養(yǎng)還是集體飼養(yǎng)？”趙文泉一個勁地重復：“是集體飼養(yǎng)，是集體飼養(yǎng)。”

毛澤東詢問生產(chǎn)隊的土地、勞力、產(chǎn)量、社員收入等情況，特別關心農(nóng)田基本建設、實現(xiàn)農(nóng)業(yè)機械化、水利化等問題。當趙文泉介紹去年入冬后農(nóng)業(yè)社社員冰天雪地里破土動工打高坎鄉(xiāng)第一眼電井時，毛澤東來了興趣，拉住趙文泉的手：“走，你領我們看看電井去！”

踏著積雪，一行人來到打井工地。毛澤東探身望著挖了九米多深的井筒，問趙文泉：“你們?yōu)槭裁匆�打電井？�?/p>

趙文泉說：“因為電井堅固，用水泥灌的，打得深，水量大。”

毛澤東問：“能澆多少畝地？”

趙文泉答：“能澆三百多畝！”

毛澤東又問：“電從哪里來？”

趙文泉指著遠處高壓線的大鐵架子說：“就從那里引過來，電線桿都埋了。”

毛澤東很高興，指著第一眼電井的井架，又指指遠處剛豎的電桿，說：“這就叫集體化！機械化！”

他囑咐陪同的省委負責人：“遼寧的工業(yè)比重大，一定要再把農(nóng)業(yè)搞上去！”

從電井工地往回走，毛澤東問積肥的情況，問社里壯勞力一年干多少勞動日？每個勞動日的分值是多少？男女勞力各占多少？種多少旱田，種多少水田？今年能完成多少水澆地？①

離開高坎鄉(xiāng)舊站村，毛澤東直奔撫順。

毛澤東漫步沈陽小型開關廠和高坎鄉(xiāng)舊站村的時候，撫順市的負責人心急如焚。照原定的時間表，毛澤東早該到了，怎么還不見蹤影呢？別會出現(xiàn)什么情況吧？毛澤東臨時去開關廠和舊站村，當時無法通知撫順。他們在毛澤東要來的方向放了瞭望哨，隨時通報消息。

就在越來越焦灼不安的時候，瞭望哨有了消息：毛澤東的車隊到了，正往這里開來！撫順市委負責人立即驅(qū)車前往迎接。沒多遠，毛澤東的車隊就迎面而來，掠過他的車朝前開去。市委負責人坐的車連忙調(diào)頭。就在這調(diào)頭的工夫，車隊已開出一段距離。撫順市委負責人忙叫司機加速，追上車隊。追上了車隊，他又讓司機超車超到車隊的最前面。他要趕到前面領路，等著毛澤東下車才行。超車可沒那么容易？一次兩次，屢試屢敗。為毛澤東開車的司機弄不清這輛小車的身份。好好的干嘛非要擠到前面去？何況安全保衛(wèi)制度一點也馬虎不得。這邊的負責人急得出了汗，伸出腦袋大聲向車隊那邊報出身份姓名，說明要趕到前面去的目的。這一招管用，只一會兒，他便超到了前頭。氣喘未定，毛澤東的車隊到了。毛澤東下了車，好奇地問：天不熱，你怎么出這么些汗？①

毛澤東上午視察了撫順西露天煤礦。

礦長王齊芳介紹了露天礦解放前后的變化和目前的狀況。講到廠礦在總體改建設計施工中，常常因為進口材料、設備不能按時到達，影響生產(chǎn)，毛澤東說：要破除迷信，解放思想，自力更生，發(fā)動群眾。群眾發(fā)動起來了，什么事情都好辦了。

王齊芳告訴毛澤東，礦工們躍躍欲試，要在1958年增產(chǎn)60萬噸煤。

毛澤東問：“要不要增加人？”“不增人，也不增加投資。”

“那用什么辦法來增產(chǎn)呢？”毛澤東問。

“靠發(fā)動群眾，搞老礦挖潛。”礦黨委書記葛玄吾說。

毛澤東點頭：“這樣做好。我贊成。”聽取匯報后，毛澤東說：各級領導干部要懂馬列，還要學習自然科學知識，使自己逐步由外行變?yōu)閮?nèi)行。他拿起一塊帶有樹葉、昆蟲的葉巖，頗為內(nèi)行地講到煤的生成過程。講到撫順的主要產(chǎn)品煤、油、電、鋼、鋁中，電是動力，是為其他工業(yè)服務的。他舉出十多種特殊鋼含有的化學元素，談到什么是特殊鋼。

他說，撫順是個以燃料為主的綜合性重工業(yè)城市。煤的埋藏，量多質(zhì)好，油的產(chǎn)量在逐年增加。煤和油含的成分很多，要研究如何把煤和油的原料提煉出來。綜合利用很重要，價值很大，要把綜合利用的問題好好研究，這是今后發(fā)展的一個重要方向。中央支持你們搞。

毛澤東談到撫順農(nóng)業(yè)的發(fā)展，說，應當很好貫徹農(nóng)業(yè)發(fā)展綱要四十條，爭取超過四十條。郊區(qū)應當很好地發(fā)展副食生產(chǎn)，建立副食基地，郊區(qū)生產(chǎn)要為城市服務。蔬菜供應要做到自給，肉蛋供應要逐步做到多解決一些。養(yǎng)豬就看你們干不干了，要干，肉食就能自給。

談話后，毛澤東踏著很陡的梯蹬，登上觀望臺，俯視露天礦全景，遠眺撫順市景，對露天礦的生產(chǎn)資源及過程，對180多公尺厚煤層及豐富的人造石油的資源——油母葉巖，發(fā)生很大的興趣。他問得很詳細，從大問題到小細節(jié)；他看得也詳細，從遠到近，從南到北。看臺風大，寒冷，陪同人員幾次勸他下來，他都表示再等一會兒。看到老遠有幾個工人沿著大卷下盤鐵道一步步向坑上爬，便問：“那是工人嗎？他們?yōu)槭裁床蛔�在上下坑道的車上來呢？�?/p>

“他們是大卷揚機鐵道檢修工，在那里工作。”

毛澤東點點頭。

忽然，他的視線停在遠處冒著的幾股煙上，問：“那是什么？”

王齊芳答：“偽滿時，日本侵略者亂掘亂挖，造成不少暗洞自燃發(fā)火。”

“能解決嗎？”

王齊芳答：“能有辦法。”

毛澤東說：“要加緊滅火，不要把國家的資源白白燒掉了。”①

中午，毛澤東又視察了撫順鋁廠。

毛澤東出現(xiàn)在車間門口時，人們驚訝又激動。正在檢查鋁錠質(zhì)量的常桂榮放下小錘，摘下手套，想和主席握手，伸出一半?yún)s遲疑地縮了回去。毛澤東主動伸出手去握常桂榮的手，問廠里的負責人：“是自己培養(yǎng)的工人嗎？”“都是本廠自己培養(yǎng)的。”

天氣很冷。來撫順前，隨行的人看毛澤東衣服單薄，準備了一件皮大衣。毛澤東不要，說：“不用。冷，對自己是個鍛煉，要不怕冷不怕熱才行。”撫順鋁廠車間溫度特別高，室內(nèi)室外相差30度。有人提出，這樣容易感冒，最好給主席送件大衣，毛澤東又謝絕：“工人同志穿得單薄不是照樣進出車間嗎？”

電解車間彌漫著煙塵和怪味。毛澤東一進門，車間干部就送來兩個口罩。他接過來，卻不在意地用手拿著向電爐跟前走去，看工人操作，了解爐體結構和生產(chǎn)過程，還看了爐頭上的電壓表。直到離開車間，那兩個口罩還在他的手里拎著。②

參觀完撫順鋁廠，毛澤東到撫順賓館休息。他應大家的要求，接見了市委機關部委以上的領導干部，照了相。

結束在撫順的視察，毛澤東乘車趕往沈陽機場。

毛澤東在機場，同遼寧省、沈陽市、沈陽部隊和遼寧省軍區(qū)的兩千多名干部一起合影留念。

下午，毛澤東乘專機離開沈陽去長春。不知是誰說了一句：“歡迎主席再來遼寧視察！”毛澤東微微一笑說：“你們遼寧的糧食什么時候過了關，我再來！”③

13日下午，毛澤東飛抵吉林省長春市。

一下飛機，省黨政軍負責人都迎上去彼此問候。毛澤東眼尖，竟在人群中發(fā)現(xiàn)了曾經(jīng)在自己身邊做過警衛(wèi)員、一年前已到吉林工作的申虎成。“噢，小申，你也來了！”他很高興地向申虎成打招呼。小申告訴毛澤東，自己這次還是擔負主席的警衛(wèi)工作。有人請毛澤東去休息室休息，他不同意，要求直接去長春第一汽車制造廠。

他首先到鑄造車間。走廊上貼滿了大字報，內(nèi)容是反浪費反保守，既有對干部提出的批評，也有對整改的合理化建議，還有對新人新事的贊揚。毛澤東放慢了腳步，又停下來，從頭至尾細細地看了幾分鐘。他對大字報中表現(xiàn)的工人主人翁的責任感尤其贊賞，說：大字報好啊！看到大字報下面的實物展覽，他又說：又有大字報，又有實物，這好。毛澤東問工作，問生活，周到細致。

從鑄造車間出來，毛澤東來到總裝車間。這里扳手噠噠，手錘叮當，好不熱鬧。工人們見到毛主席，都趕緊把手底下的活干完，站起來歡迎他。毛澤東邊走邊看邊和工人打招呼，還問他們累不累？

廠領導說，這個車間的工人大多數(shù)是20多歲的青年人。毛澤東點頭，關切地說，青年人很多，要好好教育，加強青年的思想教育很重要。

在總裝配線，一輛嶄新的解放牌汽車裝成開出。毛澤東注視著它，臉上洋溢著舒暢的笑意。

在底盤車間，毛澤東看了正在飛快運轉(zhuǎn)的一臺臺平行排列的自動機床，看了加工成型的零件。他拿起一個齒輪細細地看，又輕輕地用手摸著表面的光潔度，然后鼓勵工人們說：“好好干！”①

從長春第一汽車制造廠歸來，毛澤東聽取了吉林省委負責人的匯報。

在長春，毛澤東喝的茶，吸的煙都是自己帶。頭一頓吃的是大米和小米摻在一起的二米飯，外加一塊紅薯，兩三樣菜和一碗湯。第二頓依然如此簡單。人們送來吉林的特產(chǎn)松花江白魚，盛情難卻，他才讓廚師切下一段，算是額外加了菜。

13日晚上，毛澤東又工作到深夜。

14日上午，毛澤東接見了吉林省黨政負責人。毛澤東談笑風生，和大家一一握手，詢問每個人的姓名、職務、哪里人，毛澤東說：“好啊，你們這是五湖四海啊，哪省來的都有。做革命工作，不一定都在家門口，可以多跑幾個地方，可以多做些工作嘛！”

毛澤東很關心吉林省的農(nóng)業(yè)。一再強調(diào)，要搞好農(nóng)業(yè)，農(nóng)業(yè)搞不上去，其他工作都會受到影響。要把農(nóng)業(yè)搞上去，用小農(nóng)經(jīng)濟的辦法不行，要搞大農(nóng)業(yè)，要改變生產(chǎn)條件，要實行科學種田。

毛澤東跟大家討論有關農(nóng)業(yè)科學的知識，問大家，“看沒看過土壤學方面的書籍？”還向大家介紹中外土壤學的各種版本。他說，他最近一直在讀有關土壤學方面的書籍，他贊成一位土壤學專家的觀點：“沒有瘠薄的土地，只有拙劣的耕作技術。”地薄不打糧，人可以改良土壤嘛，人定勝天嘛！

毛澤東給大家講土壤的團粒結構，說破壞了團粒結構，土壤就會變得板結，要注意研究土和水的關系。他強調(diào)要加強對農(nóng)業(yè)的研究。

毛澤東還打聽吉林省的肥源，當聽說肥源中有草炭時，他很感興趣，詳細地詢問草炭的形成和效用，并指示，要多搞農(nóng)家肥。毛澤東滔滔不絕地講到肥料被農(nóng)作物吸收的道理，說這是靠細菌幫助的。

這時，毛澤東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：“一斤土壤里有多少細菌啊？”在場的人誰也答不出來。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，都不吭聲，毛澤東說：“你們都是做領導工作的，要注意學習，除了政治理論，還要多讀一點專業(yè)方面的書。”他這次到長春，隨身就帶了不少農(nóng)業(yè)問題的書籍，還讓省里的同志幫他找有關土壤學的著作。

毛澤東問：“東北地凍天寒，冬季搞不搞農(nóng)田基本建設？怎么個搞法？”

有同志介紹，常用的是“拉刀切土”法。就是頭一天先在挖開的暖土上劃出深格，第二天表層雖然凍實了，沿著格印，一大塊一大塊地撬起來，又會露出下面的暖土。

“附近有搞的嗎？”毛澤東問。他是想去實地看一看。

有同志講，吉林糧食的單位面積產(chǎn)量較低，有人主張應放棄一部分耕地，集中力量提高單產(chǎn)，但總產(chǎn)量就會下降。請示毛澤東，怎么辦好？

毛澤東回答：“還是根據(jù)你們的具體情況定。”他鼓勵大家要實事求是，調(diào)查研究，從實際出發(fā)確定我們的農(nóng)業(yè)方針。談話中他叮囑又叮囑，要苦戰(zhàn)三年五載，一定要把農(nóng)業(yè)搞上去。

毛澤東在機關大院分別和省市負責人合影，和機關干部以及招待所的服務人員合影。天氣雖不錯，室外也有攝氏零下十多度，許多人還穿著棉襖、皮大衣，毛澤東卻只穿一件灰大衣、單皮鞋。照相時，他還專門脫下了帽子。

14日上午，毛澤東視察了長春電影制片廠。

到制片廠時，一些人正在辦公大樓的走廊看大字報，看見毛主席突然出現(xiàn)在眼前，真是又驚詫又激動。毛澤東和大家一起看大字報，又向廠負責人詢問工作情況，問長影這年生產(chǎn)多少片子？全國各地制片廠一共拍多少片子？

“只能拍50多部？”他似乎并不滿足這個數(shù)字。

第六攝影棚正在拍攝故事片《紅孩子》，場景是一條羊腸小道，兩旁綠樹成蔭，青草滿坡，蟲聲唧唧，一片秋夜景象。故事情節(jié)是土地革命時期，紅軍主力部隊撤離中央蘇區(qū)后，兒童團在一個夜晚機智地勒死了敵人的哨兵，繳獲了武器。

毛澤東蠻有興致地看著。一個場景拍完，負責人指著小演員們問毛澤東：“這些就是紅色兒童團，請毛主席看像不像當年瑞金根據(jù)地的孩子？”

毛澤東笑了，拉過小演員們到自己身邊，問他們是哪里人？哪個劇團的？在哪個學校上學？孩子們興高采烈地圍著毛澤東，小嘴呱啦呱啦地講個不停，都爭著回答問題。尤其扮演細妹和冬伢子的兩個最小的演員，更是偎到主席跟前。

看見如此動人的場景，新聞紀錄片的攝影師搶開了鏡頭。毛澤東抬頭發(fā)現(xiàn)了，用手擋住，風趣地說：“不要把我當戲拍進去啊！”

毛澤東在攝影棚內(nèi)沿著布景里的小路走了一圈，指著一些人工制的樹葉和青草問，真的能不能用？又指著院內(nèi)堆著的拆卸下來的舊布景布，問這些東西能不能再用？

第一攝影棚在拍另一部影片，情節(jié)是：一位青年漁民得了重病，他的母親為此憂愁無比。毛澤東一出現(xiàn)，情況大變，扮醫(yī)生的忘了給病人看病，憂愁的老母親笑逐顏開。毛澤東也樂了，說：“醫(yī)生把兒子的病治好了，老太太高興了哇！”大家笑得更歡了。扮演青年漁民的演員，光腳從床上跳下來，握住毛澤東的手，說：“毛主席來了，我的病好了！”

“噢！我還有這么大的本領！”毛澤東夸張地說。大家更樂了。

時近中午12點，毛澤東到了第一錄音室。那里正在進行《火焰駒》的錄音工作。他一出現(xiàn)在檢聽室旁，一剎那，演員忘了歌詞，樂隊忘了伴奏，只是出神地望著這位意想不到的客人。半晌，大家才如夢初醒般叫道：“毛主席！”

毛澤東舉手致謝，并和大家握手。廠長介紹說，他們是由陜西來拍秦腔《火焰駒》的演員和工作人員。

秦腔電影劇團的一位演奏員，眼睛幾乎全失去了視力，只能見一絲微光。他摸摸索索擠到毛澤東身邊，使勁地看，看到了毛澤東的大衣。他高興得不得了，逢人便說，他的眼睛沒有瞎，他看到毛主席啦！

和大家見完面，毛澤東走到錄音室門口，院里已圍得水泄不通。毛澤東轉(zhuǎn)過身，面前是一片歡騰的人海。①

下午，毛澤東登上專機從長春飛抵北京。